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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三十九只偏執小徒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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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進來吧。”

雲竹一楞,慌亂地擦了擦臉上剛才被濺到的血珠,又摸了摸略顯淩亂的頭發,理了理皺巴巴的衣服,然後才……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。

“……師父?”

男人穿著一身素雅而精致的尊者服飾,坐在窗邊的木椅上,手裏捧著一卷淡青色的玉簡。旁邊的桌上放著一盞熱茶,熱氣裊裊地升起來,暈染出一片暖色。

林燼生漫不經心地擡眸看過來,眼底深邃如海。那張清俊的面容在氤氳的輕霧中多了三分的朦朧,讓人聯想到空谷靜僻之處的幽蘭,或是懸於冰崖之上的霜花。

驚艷之餘,又讓人從心底生出幾分高不可攀的敬畏。

“回來了。”

師父說這話的時候,語氣和眼神都一如既往的溫柔。就好像,雲竹不是九死一生,也沒有成為萬人唾棄的背叛者,而是

淘氣地出去瘋玩了一趟。

他的眼底不易察覺地流露出少許意外之色,然後輕輕勾起唇角對局促不安的少女招了招手。

“過來,讓師父看看。”

雲竹怔怔地看著他,眸中生出幾分恍惚。她本以為,外面同門都對自己百般仇視,師父也應該……至少也會有呵斥或是責罵,卻不想會是現在這般一如往昔的模樣。

這樣的對比太過鮮明,甚至讓雲竹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了什麽幻境。於是她久久地站在原地,踟躕不前。

“怎麽了?”

林燼生笑著問她,

“師父……外面……”

這時候的雲竹忽然像個迷茫的小孩,嘴裏磕磕巴巴地說著,手裏也無措地比劃著什麽,“他們說,他們……說我……”

“咳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
雲竹的話還沒說完,就被男人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,後者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盡褪,就像是忽然之間被抽取了所有的生氣,變得像個久病纏身的病人。

“師父!”

少女一驚,趕忙跑過去半跪在地上,扶住他的手臂。這時候,她才想起來,師父和她一樣,同時遭人暗算,傷了神魂。

“無礙……咳……無礙。”

林燼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,笑得很是蒼白,然後扯開了話題。

“聽說,你跳下了禁淵。”

雲竹一楞,沈默了片刻才應道。

“是……”

“怎麽上來的?”

眾所周知,那是這個世界的遺棄之地,從古至今,落下去的,無論是何等厲害的大能還是妖獸,無一生還。

“我……”

雲竹剛要開口,忽然想到了什麽,一股冰寒的涼意忽然從後背順著脊骨一路竄了上來。

那個時候,一片混戰,她和宴成渝師兄去追一只大魔將領,師兄靈力枯竭,又受了重傷,於是雲竹把他留在了原地,獨自去追。

後來雲竹拼死斬殺了那只大魔,也是這個時候,奪魂咒發作了。一道尖銳的攻擊從後背穿胸而過,無數赤紅的鎖鏈封鎖了她的神魂。

——有人專門挑了那個時間段奪舍她的身體。

所以在最後即將成功的時候,雲竹跳下了禁淵。眾所周知,無人能從禁淵中生還,如此而言即便那人奪舍了她的身體,也不能在禁淵之中活下來。

後來,偷偷尋過來的越淮在當初的戰場找了半月,最後才沿著遺跡尋到禁淵之崖,他以為……雲竹是掉下去的。

但是為什麽師父這麽篤定

……她是跳下去的?

“所以師父……你聽誰說,”

雲竹的聲音不易察覺地有些顫,

“我是跳下了……禁淵……?”

此話一出,林燼生溫柔的笑就僵在了唇角。

這一瞬間,男人仿佛攥住的不是雲竹的手腕,而是她的心臟,然後不斷收緊,收緊,直至將其捏碎成一灘碎爛的肉糜。

這樣可怕的沈默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。不過最後到底還是被林燼生的輕笑打破,“你以為玄離繩那般容易被盜走?”

【——他在轉移話題。】

剛才一陣寒意刺激過後,雲竹的頭腦此刻前所未有的冷靜。

“我讓人一直跟著越淮,自然也就知道你落下了禁淵。也知道,他把你帶到了那座山谷裏面休養。”

男人說著,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少女柔嫩的手腕內側。

——林燼生以前總會用這樣的方式安撫她

“雲竹,師父一直在等你回來……”

林燼生依舊是那般溫柔地看著她,可卻讓雲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。

“……為什麽?”

當你排除所有的不可能,無論剩下的是什麽,即使是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。

“師父,他們說你的神魂碎了三分……”

所有的疑點都因為那一句話聯系起來了,她垂著眸子,淚水一點一點浸濕密密的眼睫,“真的是遭人暗算,還是……”

“——奪魂咒的反噬?”

少女的聲音嘶啞到了極點,她的努力了好久,才將這幾個像是刀片一樣尖銳的字從喉嚨中撕扯出來,血淋淋的。

“……”

林燼生一語不發地看著她,唇角的笑意頓時一滯。

“那麽多……那麽多人裏面……”

男人愛憐地撫摸著她的側臉,指尖輕輕劃過濕潤的眼角,最後落在少女冰涼的下巴上。

“——你總是最聰明的。”

那語氣裏帶著奇怪的笑意,像是誇獎,又像是嘆息。

“師……”

雲竹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起來,

“師父……”

“噓——”

林燼生忽然捏住少女的下巴,讓她不得不擡起頭來,露出那張被淚水打濕的臉。

只是那上面,再也找不到半分從前的肆意和張揚。此刻的少女像是經歷過暴雨過後的桃瓣,充滿了悲慘和淩虐的美感“別用這樣不可置信的語氣……”

男人低下頭,語氣溫柔得像是說著什麽暧昧的情話“你早就猜到了不是麽?”

原本就是萬無一失的計劃,所以當時做的時候,林燼生也沒想著遮掩什麽,只是他未曾想過,雲竹會主動跳下了禁淵。

一具再完美的軀體,落入了那樣的地方,也沒有任何價值了。

“可是……可是師父……”

雲竹的腦海中陷入了一片絕望的空白,她的神情茫然而恍惚,像是個信仰突然崩塌的信徒。

“我……”

喉頭一陣一陣的哽咽和發酸幾乎讓她說不出話來。半響後,才喃喃道,“我……我不明白……”

“師父……”

她像是在這一瞬間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,眼神特別困惑,也特別地絕望,“我只是……不明白……”

論實力,論天賦,論劍法,現在的她和師父都是天壤之別。所以為什麽……

“——不明白也沒關系。”

男人松了手,眼瞳幽深而冰冷,那樣的顏色一瞬間讓雲竹聯想到了禁淵深處極致的黑夜。

“十年前我給了你這條命,只是現在……”

那宛如玉石般動人的嗓音,此刻說著最可怖的話,“——我想要回來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男人伸出手,五指在她的臉上投影下大片的陰影。

這樣的畫面在雲竹的夢境裏出現過很很多次,只是那時候她一直以為這是給予,是救贖,卻不想,這實際上只是索取,是交易。

雲竹感到喘不過氣,雙手死死地攥住胸口衣襟,密密的冷汗順著額角滑下,就像一條忽然間被擱淺的深海游魚。

什麽人才會用奪魂咒這樣的禁術呢?

要麽是自己的身體有嚴重缺陷,要麽就是有著宛如黑洞一般不可填滿的欲望。

奪舍這種事情,只有零次和無數次。

因為剛才林燼生說,那麽多人……

那麽多人……

也就是說除了她,還有別人,還有很多人。

甚至於,他真的是“林燼生”嗎?

淩雲峰千萬年來用神識烙印親傳弟子的特殊傳統,真的僅僅只是單純為了弟子的安全嗎?

這一刻,無數的猜測和懷疑在雲竹的腦海中,像是被旋風卷起的紙屑,狂湧而起。

少女黯然的眼底倒影出越來越近的指尖,她感到了一股可怕的寒意,就像是從骨髓裏面無窮無盡地鉆出來,然後順著血液,爭先恐後地爬滿了四肢百骸。

“咚咚。”

外面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,

“尊者,我等奉大長老之命來……”

林燼生眉頭一緊,指尖停滯在少女眉心的咫尺之處,無形的靈力鋒芒刺破了她的肌膚,沁出一痕細細的血色。

幽幽的腥甜味在空氣中溢散開來。

只不過,這句話還沒說完,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恐怖的巨響。恐怖的力量餘波沖擊而來,甚至讓結界之中的淩雲峰都感到了不小的撼動。

轟——!

緊接著,一陣急促而沈悶的鐘聲就響徹了整個□□宗。







那是□□宗級別最高的警報聲,建宗以來,只響過兩次。

片刻後,外面隱隱約約傳來了驚惶的尖叫,

“魔族!”

“魔族!”

沈浸在絕望之中的少女忽然一怔,她極其緩慢地望向山門的方向,逐漸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

她的劍,

還有……

砰!

眾多護山弟子瞬間倒飛出去,濃郁的血腥味一瞬間擴散開來。恐怖的魔息像是噴湧的熔巖,驟然間就遍布了整個□□宗的地域。

以少年站立的地方為中心,不詳的黑色呈放射狀向四面八方蔓延開來,原本郁郁蔥蔥的山林眨眼間便成了大片的死地。

極致的黑色像是墨汁一般潑在蔚藍的天空中,緊接著,山門之處的天空便映烈出了大片的血紅。

江煜安靜地站在山門之巔,圓潤的瞳孔倏然間收縮成了細針。流露出讓人心驚的冷漠。雪色的衣袍和銀色的長發在狂風中翻飛糾纏,遠遠看去,猶如一只咆哮的銀色巨鳥。

他舉起手中的長劍,倏然擲下。

整個世界突然在這一秒安靜,下一瞬,護山大陣宛如轟然震裂,發出瀕亡的崩鳴。

“破了……”

所有人呆滯地睜大了雙眼。

“護山大陣……”

“破了……”

不過,幾息之後,終於有第一個人反應過來了,

“快!”

他驚惶地顫抖著,瞳孔因為過分恐懼和緊張而誇張地放大“快通知大長老和賀宇峰主!”

但是,那魔族並未過多停留,破陣之後便再未動手,只是短暫地停留了片刻,便化作一道暗紅的光線劃過天空,直直地向著淩雲峰而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:明天有點事,可能會晚點更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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